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十四章

  和前几次没什么不同,通常都是捎来不少宫中的极品药材和皇上的殷殷期盼,这时苏嬷嬷就负责塞点银两打赏,大伙便皆大欢喜了。然而这一回,内侍却是喜笑颜开地道:「皇上掌灯前会前来七王爷府,还请王妃娘娘告知王爷一声。」
  这话一出口,聚在前院的下人们一个个拉长了耳朵,面露喜色,仿佛得到极人的恩帅,唯有谈瑞秋瞬间黑了脸。
  死定了!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办?对了,她应该不用见驾吧?
  才忖着,那内侍又添了一句「届时还请娘娘代王爷接驾」。
  像是脚下唯一的立足地被抽走,谈瑞秋觉得自己开始坠落。死死死定了!皇上来了,她不能再用这张大白脸接驾,但也不可能用真面目接驾呀!
  「娘娘别担心,这接驾不过是小事一桩,现在赶紧给娘娘恶补一点宫中礼仪也还来得及。」苏嬷嬷塞了些银子给内侍后,对着眉头深锁的谈瑞秋说道。
  谈瑞秋虚弱地笑着,她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宫中礼仪,而是得想办法让自己别跟皇上碰头……她不想死啊!
  进了寝房,秦文略适巧醒来,苏嬷嬷眉飞色舞地禀报这事,却不见秦文略脸上有半点喜色,反倒是攒眉深思了起来。
  「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却拨了空要前来,可以想见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苏嬷嬷像是猜出他担忧什么,不禁温声劝着。「王爷别凡事都给想复杂了,皇上对王爷的疼爱是父子天性。」
  一旁径自愁苦的谈瑞秋闻言,不由微挑起眉。虽说苏嬷嬷这话意思隐晦,但任谁都听以出来秦文略似乎对皇上有诸多猜疑。也是啦,听说秦文略被送回王府至今,都不知道过了几个月了,皇上才头一回来探视他,要说有多少父爱,她也是不信的。
  况且,自古皇帝眷权恋势,视每个儿子为敌人,哪能生出父爱。
  秦文略淡淡地笑了笑,转了话题问:「徐贲呢?」
  「还没回来呢,他和庄子的马管事素有交情,说不准上酒楼去了。」苏嬷嬷看着外头的天色猜测着。「王爷要真有急事,不如老婆子差人到城里酒楼找找。」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我想沐浴。」
  「这还不容易,还有王妃在呢。」苏嬷嬷说得理所当然,谈瑞秋却觉得像是一颗炸弹往她头上一炸。
  嬷嬷……你可不可以别再闹了?!谈瑞秋瞪着飞快差人备热水的苏嬷嬷,真觉得她撮合人的手段太直白了,也不想想他们受不受得了!
  「瑞眉。」
  「……嗯?」要她帮他脱衣吗?她可不可以先蒙眼?虽说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裸体,但她必须为她老公守身如玉,就连眼睛都不能沾染其他脏东西,让她觉得对不起老公。
  「届时皇上驾到时,由我接驾,你就在罩子后头便成。」
  谈瑞秋呆了下,喜出望外地抬眼。「可以这样吗?」
  「由我接驾不是更妥当?」
  「当然是,可问题是你的身体……」他少起身走动,她实在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况且他连沐浴都还要徐贲帮忙,要说有多健朗她也不信,如果人还没走到前院就厥过去,她是不是会马上被押赴午门?
  「没事,休养得也差不多了,再不成也得在皇上面前装装样子。」
  咦?这说法怎么像是他还没很健康,却必须在皇上面前装健康?这对父子不但没有父子情,还很防备呀。
  她很想问,但他似乎没意愿说,垂着长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只好拉张椅子坐下,跟着一起思索对策,直到热水备妥,抬进了夹间里。
  苏嬷嬷热络地帮忙着谈瑞秋扶着秦文略进夹间,夹间里,谈瑞秋真是只有「尴尬」两字可以形容,可偏偏他大方的很,径自脱着衣袍,教她不知该把眼睛搁在哪个方位上。
  直到瞥见沾了药沫的中衣,她才突然想起,「王爷的伤可以碰水吗?」
  秦文略懒懒睨她一眼。「还不能。」
  「那还沐浴?」
  「不过是擦澡罢了。」他淡淡的道。
  谈瑞秋不禁暗骂苏嬷嬷太邪恶,根本就是要她当丫鬟帮他擦身!以为擦个身就会擦枪走火吗?也不想想他的身子禁不禁得起!这些老人家的想法都太过一厢情愿r,压根不考虑后果的。
  「你出去吧。」褪去中衣后,他瞧也没瞧她一眼道。
  谈瑞秋松口气,正打算要溜出去,余光却瞥见他正笨拙地解着束发冠,不禁脱口问:「王爷要洗发?」
  「嗯。」
  见他像是怕牵扯到伤口,双手根本就举不高,在这种状态下,她真的很怀疑他要怎么洗头,想了想,反正他裤子还穿着,她就好人做到底帮他吧。
  「王爷,我来吧。」她踩着杌子,替他解开了发冠,随即又将脚下的杌子搬到木桶边,拍着杌子道:「王爷,你坐在这儿,我帮你洗。」
  秦文略眉头微皱。「不妥。」
  「哪里不妥?不就是洗发罢了。」她知道,男女间互帮洗头算是极其亲密的举措,而他跟她太相似了,觉得那有几分背叛所爱,可问题她这是救急呀,况且她完全没被吃到豆腐,相信老公可以原谅她的。
  秦文略本还犹豫,但见她拿起皂角搓起泡沫,他便默默地坐了下去。他实在是太久没洗发受不了了。
  让他往后靠在桶缘,她舀了瓢水打湿他的发,将皂角搓起的泡沬抹上,沿着鬓角发缘再慢慢地往里头搓揉,指尖在头皮上轻按着,意外他的发竟如此细柔,压根不像男人的发那般粗硬。
  不过,这头发到底是多久没洗,为什么泡沫一下子就不见了?谈瑞秋搓了几次皂角,发现他的头发依旧以可怕的速度吞掉了泡沫,于是干脆拿皂角搓他的发,几次下来,终于有了泡沫,教她痛快地洗着。
  夹间里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逼得秦文略不得不开口找话题,化解心中莫名的尴尬。
  「……你倒是挺熟练的。」
  「嗯,又不是没洗过。」她不假思索地道。
  她也帮她老公洗过头,不过头发没这么长没这么细就是。
  秦文略微张眼,沉声道:「这事别在外头与人说。」
  谈瑞秋没心眼地问:「什么事?」
  「你现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别在外头提过往的事,会惹出没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她没傻得到处跟人宣扬。「只是说给王爷听听罢了。」
  「我不想听。」几乎没细想的,话已脱口而出。别说他的直白教谈瑞秋呆了下,就连他自己都为之一楞。
  谈瑞秋有种说不出的闷,感觉像是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不禁腹诽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可以在她面前提芸娘,她却不能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啧,他明明没把她当成妻子,却还管束这么多,真是个教人受不了的破年代!
  就在秦文略擦澡到一半时,徐贲回府了,接手了谈瑞秋的位置,将他给打理得浑身清爽。可一进寝房,却不见谈瑞秋的身影,秦文略原是不以为意,但眼看着掌灯时分将到,正要差人去唤,她才姗姗来迟。
  「去哪了?」
  「回房沐浴。」她淡声道,不提沐浴时还被迫听文嬷嬷耳提面命一大堆,听得她头昏脑胀,前来主屋时,见到苏嬷嬷吩咐丫鬟守在各个通往主屋的腰门上,不允其他两位夫人冲撞了圣驾。
  一屋子麻烦事,想到就烦。
  瞧她一脸淡然,秦文略本想说什么,听见外头小厮来报,仪銮司已经到了,徐贲赶紧搀着他起身。
  「进花罩后头,皇上到时再问安即可。」临走前,他不忘再嘱咐一次。
  「嗯。」
  谈瑞秋闷闷地应了声,直接走到花罩后头。原本她这时候应该要紧张到浑身发抖的,托他的福,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啐,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虽说他比时下男子要显得大气得多,但骨子里终究是这年代粹砺出的男人,十足的沙文,哪怕不是他的所爱,也不许他人碰触,真不愧是尊贵的皇家血统。
  心里腹诽了好一阵,听见外头阵阵脚步声,她赶紧收敛心神,在花罩后头站直了身子,待人一进屋,她随即朝前福了福身。
  「臣妾叩见皇上。」她刻意一再压低声音。
  东秦皇帝秦世渊正和秦文略走进屋内,朝花罩那头睨了眼,却不急着要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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