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紧了紧披风，坐在马车里挑起帘子往外看去。今日一早便下雨了，街上行人并不多。只几个卖果子的小贩躲在路边的廊檐下守着竹筐坐着闲聊，雨幕中一切看起来都像蒙上了一层笼纱，并不分明。
　　到了任家，递了帖子，很快便被迎到了书房。
　　「许久不见，任会长一向可好？」四娘一进门便抱拳对着任会长行礼。
　　「托黄东家的福，还过得去。看黄东家这满面红光的样子，最近生意做得不错！」任会长坐在厅正中，看起来仿佛更瘦小了。
　　「哪里哪里，还要感谢任会长帮忙，若是没有您，晚辈哪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场面话谁不会说，既然这老东西喜欢装傻，那大家一起装罢了。
　　李昭上前去递上一份礼单：「这是我们东家为了感谢会长特意挑选出来的礼品，恰好我们这一批普洱卖的不错，挑了最好的几块送给任会长。如今这普洱在京城一块要买到快三百两银子，任会长闲了尝一尝看是否合口味。」
　　四娘心内暗笑，李昭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是明里暗里都在和任会长显摆。任会长年老成精，面上还能端得住。
　　「既然如此，老夫便笑纳了。我还记得当初黄东家刚到昆明，还因为一批积压的丝绸料子来问老夫如何办，如今接连做了香料和茶叶的生意，真是不同往日了。」任会长慢悠悠说道。
　　「任会长，咱们便别绕圈子了。你我心里都明白，当时那丝绸究竟是个怎么回事。便是我不兑给几位丝绸东家，未必我这料子便卖不出去。只是找个由头跟任会长亲近一二罢了，当然任会长为了我好，这份儿心意我还是心领的。」四娘忽然厌倦了和这老狐狸绕圈子，不如挑破了。这屋子里和任会长身上那股子鸦片的味道和着腐朽的气息，让四娘隐隐有些反胃。
　　「后生可畏啊！是老夫小看了你。怎么，如今黄东家意气风发，是来跟老夫炫耀来了？」任会长喉头一股子腥甜，握住扶手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些算得了什么，我黄四眼皮子这么浅不成？区区两笔生意便值得我去炫耀？如今这两笔生意做成了，不是还有玉石生意么。在玉石生意面前，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四娘端起杯子闻了闻茶香，并不饮下。
　　任会长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突然大笑起来：「说你年轻，还不服气。黄东家，你可知道玉石生意有多难做，我任家拼了几代，才能在玉石生意里占得一席之地。你虽然有钱有背景，可这玉脉不在你手里，没有玉脉，你只能高价跟别人买料子，这银子你要怎么赚呢？」
　　四娘双眼直视任会长：「那晚辈倒是想问问任会长，您这任记是如何做到几十年一直都有源源不断的玉石料子呢？难不成，您在这西南山里有玉脉不成？」
　　「这是我任记生意上的事，为何要和你说？」任会长闭口不谈。
　　四娘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晚辈听说，任会长夫人乃是夷族人。这西南的玉脉都在夷族手里握着，任会长也知道，最近朝廷正在平叛。那叛贼就藏在西南大山里。据我所知，这几个月，别家玉石行已经没有新的料子往外出了，只有任记玉石行，源源不断的料子从来没缺过，生意依然红火。难不成，任会长与那叛贼有什么勾结不成？」
　　四娘此话一出，任会长面色大变：「放肆！黄口小儿竟然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叛贼有勾结？若是没有证据，老夫定要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我有没有污蔑您先不说，前些日子放火企图烧我芳华仓库的贼人倒是审出来有人指使他们做下此事，这事儿和任会长仿佛有些脱不开的关系。只是不知为何，其中一个忽然犯了病，竟然把同伙都给杀了，您说这事儿稀奇不稀奇？」四娘的笑仿佛像外面细密的雨幕，把这阴郁的宅子笼罩得密不透风。
　　任会长看着面前坐着的黄四，心里有种抓不住的恐慌。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当初就不该放任他在西南坐大，此刻养虎为患，反倒想咬自己一口。
　　「老夫混迹商场几十载，莫说是一群宵小构陷我，便是恨我入骨者也不少，这种事情不稀奇。若是有证据，黄东家只管叫官衙来拿我，若是没有证据，黄东家说话还是谨慎点好。」
　　四娘敲敲桌面：「一句玩笑话罢了，瞧任会长脸色难看得紧。在下也是想提醒任会长，别是得罪了谁，小心背后给您使绊子。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任会长好好保重，晚辈下次有时间再来看您。」
　　四娘站起身不疾不徐的行了礼，带着李昭离去。身后的任会长却是面色青黑，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刚走出任家大门，马车拐了个弯，却是停了下来。四娘不耐地敲了敲窗户：「什么事儿？为何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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