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劣星 第二章

  杨开阳的成绩明显地往下掉,始终名列前茅的他一掉便是二十名,所以顿时之间他成了老师最常关照的人。
  国中二年级是叛逆期,然而向来品学兼优的他并不像是会学坏的孩子,所以很了解他的导师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向感情问题上。
  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密,杨开阳和林诗雨交往的事立刻曝光被摊在台面上,未几,他们俩先后被叫进了辅导室进行各别辅导。
  面对班导、辅导老师和因关心而出现在辅导室内的理化老师,杨开*有种荒谬的感觉,不知道她们这般义正辞严的训诫真的是为了他好,抑或者是为学校的升学率好?
  “总归一句话,你们就是要我和林诗雨分手就对了?”他在她们轮番上阵之后做了个总结。
  班导语重心长地说:“其实老师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不希望你因此而耽误了课业。”
  “况且以你现在的年龄,并不适合谈恋爱,而且明年的联考只有一次,你应该把重心放在那上面才对。”理化老师也游说着。
  “杨开阳,老师们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话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也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不应该因一时的错误而误了一生。也许你听了很不是滋味,但是我们真的是为了你着想才会跟你说这些的,如果今天换做别人,我们可能就不会花这么多时间了。”辅导老师希望他能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哼,那他是不是该感觉到荣幸呢?竟有这种特别待遇。杨开阳不以为然。
  他的沉默引来辅导老师不悦的蹙眉。“杨开阳,老师苦口婆心的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过去在学业上的辉煌纪录,又听到陈老师和黄老师两人不住称赞他的话,她一定会将眼前一脸不屑又服装不整的他归类为令人头疼的坏学生。
  “听见了。”杨开阳面无表情的回答。
  “那你是答应老师以后会以课业为重,暂时不谈恋爱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我没这么说。”
  “啊?”在座三名女老师瞠愕的张大了嘴巴。
  “说了半天你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嘛,杨开阳。”亏她们个个说得口干舌燥,恨不得冲到福利社买罐杨桃汁来清凉退火一下。
  “我听了,但是老师们要我始乱终弃我可办不到。”
  “始乱终弃?”她们什么时候要他始乱终弃了?三个女老师面面相觑的说不出话。
  “叫我莫名其妙的和林诗雨分手,这不是叫我始乱终弃是什么?”
  “这……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学生的本份本来就是读书……”
  “所以除了读书之外的任何事都可以置之不理,对感情始乱终弃,对朋友不顾道义,对人虚与委蛇、虚情假意?”
  “当然不是这样!”
  辅导老师被他曲解的功力吓得差点儿没心脏病发。拜托,她们只不过要他专心读书而已,没想到竟被他冠上无情无义的罪名……
  “杨开阳,你完全误会老师的意思了,我们现在并不是在教你什么人生道理,只是……”
  “只是要我和林诗雨分手嘛,我当然知道。”杨开阳神色自若的接口道,并在三个女老师再度开口前接着说:“其实我当然知道老师们的苦心,也知道你们其实都是为我好,但问题是和我交往的林诗雨并没有错,要我这样为了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否认她,这样不太好吧?”
  瞧!他多么的能屈能伸呀,马上就从曲解师意的叛逆小子变成虚心受教的好学生,他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了。
  三名女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由班导代表发言,“你是不好意思开口吗?”
  “我是没有理由开口。”杨开阳缓缓地纠正她道。
  “为什么会没有理由?就拿明年的高中联考而言,这不就是一个正正当当的理由了吗?”
  说的简单,如果林诗雨丢了一句我们考给他们看,那他不是死定了?因为他深信她绝对不会放过一丝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即使是上图书馆也会拉着他一起去,那他……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的生活还不够水深火热吗?他才不愿意多一分钟与她相处的机会,那简直是恶梦!
  杨开*深思了一下,捡了个最优的方式开口说:“如果分手是由林诗雨提出来的话,我想我可以接受,但其余的——容我说句老话,其余的免谈。”
  以老师们誓在必得的决心,他相信她们绝对不会放过对林诗雨循循善诱的机会,因为他将决定权给了她。
  而当她们将他这段话转述给她听,他想以林诗雨柔弱的个性,一定会妥协。
  这么一来,对于他们俩的分手她将没有理由怨恨他,而老师们的誓在必得又能让他成功的脱离这爱的牢笼。
  酷!他真是个天才,竟然能相心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林诗雨肯点头,你就不会坚持继续跟她交往下去?”
  杨开阳佯装犹豫而沉重的点头。
  三名女老师有志一同的互看了一眼。“希望你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死也不会忘。
  杨开阳勉强自己不要露出太高兴的笑容,他终于有好理由可以和林诗雨分手,天知道这三个月来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赔上了什么。
  是自由与快乐!
  其实这一切都该怪喻琦,要不是因为气她,他也不会失去理智的答应与林诗雨交往,以至于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度日如年。
  不过好佳在,一切苦难就要过去了,真是阿弥陀佛。
  “好了,你先回教室去吧。”班导霍然站起身开口说,给了他一个微笑,“别想太多,老师希望在下次段考前能看到你恢复实力。”
  他也希望,因为这次的成绩害他差点没被爸妈骂得臭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惨的。不孝子、你猪头、笨蛋呀……
  真想不到在爸斯文的皮相下暗藏了这么多精采的词汇,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看来他这张贱嘴肯定是遗传到老爸了,可怜的他。
  离开辅导室,班导一直跟在沉默不语的杨开阳身边,当他们一同到达教室时,她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林诗雨,过来一下,老师有话跟你说。”
  看来,好戏即将上场了。他心想。
  ***
  二十分钟后,当林诗雨哭着跑回教室时,吵杂不休的教室顿时有如被消了音,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
  “诗雨?”
  在一阵沉默之后,喻琦当仁不让的来到她身边,轻声细语的轻拍趴伏在桌面上啜泣的她,几个跟她颇有交情的同学也围了过来。
  “诗雨,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叫你去做什么,为什么哭呢?”
  不明事理的众人轻声细语的在她周围七嘴八舌的问,但她除了哭之外并未回答任何问题。
  喻琦沉着脸的看着趴伏在桌面上泣不可抑的林诗雨,两道秀眉拧得死紧。
  她不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光看老师蹙着眉头将杨开*叫出去,二十分钟后又改唤诗雨出去后,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师最忌讳的班对秘密曝光了!
  在升学班里一向以课业为重,马不停蹄的测试逼得学生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一般老师都会满相信自个儿班级的学生不会有太多精力去搞怪,例如谈恋爱。
  可是老师们都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是人类的精髓所在,愈是危险、禁忌的事物人们愈爱,又怎可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呢?
  所以,禁得愈凶,犯规者愈多。光在班上公开的情侣档就有三对,而搞外交的更是多不胜数,只是大家都保密有道,所以老师也就不知不觉了。
  可是她不懂的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诗雨的恋情会被老师发觉呢?
  不知不觉间她将探索的目光移到了靠坐在窗户边的杨开阳身上。
  跟他有关吗?是他刚刚被老师叫去问话时,公开了他和诗雨的恋情,导致诗雨被老师叫去训诫?
  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相信他会这么过份。
  压抑不住心中胡思乱想的情绪,喻琦笔直的走到他面前,敲了敲他的桌面,把他的注意力由窗外移到她脸上,“杨开阳,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想说什么,这里不能说吗?”杨开阳撇唇道。
  自从上回她替林诗雨告白之后,他们俩几乎已经形成陌路,没想到再次交集时,她竟然还是为林诗雨而来,而且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的口吻,他真怀疑他们俩曾经是一对交情不错的好朋友。
  “怎么?不敢?难不成你怕我把你给吃了吗?”喻琦挑衅道。
  “没错,我又不是驯兽师,当然会怕母老虎。”
  “你……”她有股冲动想一巴掌打掉他脸上嘲讽的笑容,他真的是太过份了,竟然说她是母老虎!
  “你若不敢跟来就是孬种!”她狠狠地瞪他一眼,随即也不管他是否有跟上来即转身往教室门外走。
  此时,校内钟声响起,今天最后一堂自习课到此结束,而辅导课在二十分钟后才开始。
  ***
  一切几乎有如杨开阳的预期一般,林诗雨果真被老师们逼迫得许下会跟他分手的诺言,以至于万般伤心的一路由辅导室泪洒到教室。
  当喻琦以孬种之词激他至教室外时,他理所当然地前往赴约,却未料两人讲不到两句话,林诗雨却也来到现场,三人一致沉默了下来。
  “我不要和你分手。”
  这是林诗雨开口的第一句话,她的双手紧揪着他身上的制服,一脸泪痕满面的巴望着他,看起来楚楚可怜。
  可惜杨开*深信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果他现在不狠下心来,以后他可能会哭得比她更惨。
  “可是你却答应了老师和我分手不是吗?”他缓缓地拿开她紧抓在他制服上的手,以有些冷漠、有些灰心,还有些受伤的表情望着她。
  他的表现恰到好处,正是被爱人背叛了的角色。
  “我……我没有。”她在一瞬间低下头,肩膀颤抖着。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啜泣声由她头下缓缓传出,杨开*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妇人之仁。
  “说话呀,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的语气加入了些许怒气,被背叛的人有资格生气吧?他想。
  “我……她们威胁我……”林诗雨在啜泣声中语焉不详。
  “威胁你什么?”
  “通知我爸妈。”
  他曾听她说过一次,她是家管严,如果被知道在学校里不好好读书而在谈恋爱的话,一定二话不说马上转学。
  “所以你就答应了老师要和我分手?”他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冷嘲热讽,可惜她没听出来。
  “嗯。”她小声地应道。
  “原来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一点地位,让你连为我被挨骂几句都抵不过?”他故意这么说,在一般家庭里父母对子女的管教大概都是骂骂了事。
  林诗雨霍然震惊的抬头。“我不是……”
  “你就是!”他不让她有机会辩解。
  “杨开阳,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要分手就分手。”杨开阳再次打断她,以毫无挽回余地的绝然口气喊道。从此他就解脱了。
  “不要!”
  她在一瞬间用力的抓住他手臂,紧得几乎让他皱眉。
  “你听我说,我……”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到此为止。”他试图想拨开她紧握着他手臂上的双手,却又怕伤害到过份激动的她,“放手好吗?”
  “不、不、我不要,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放手好吗?我要回教室上课了。”他一脸冷漠。
  “我求你,求求你。”林诗雨伤心欲绝。
  “可恶!”一直在一旁的喻琦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的怒声叫道,“杨开*,你的心是铁做的是不是?诗雨都已经这样求你了,你听她解释一下会死呀!”
  你又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死?
  如果没有林诗雨在场的话,他一定这样反讽回去。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就来听听她的解释吧,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今天的分手是已成定局了,即使是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大概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沉默让林诗雨立刻开始解释,“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爸妈管我管得很严,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在谈恋爱的话,他们恐怕会二话不说要我转学,这不是开玩笑的,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所以你就答应老师和我分手?”
  林诗雨委屈地猛点头,以为他更了解她的苦心,没想到他竟冷冷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
  “嗄?”他的冷漠让她愕然的瞠大了双眼,一颗心降到了谷底。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难道你转了学我们就不能再在一起吗?而你竟然为了这个原因随随便便就答应跟我分手。”杨开阳冷峻地盯着她说,“我看我们就这样算了吧,反正这么不堪一击的恋爱也不可能会长久到哪里去。希望你将来能碰到一个比我更值得你去争取的男生,再见。”
  说完,他冷漠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而林诗雨则哭倒在柔声安慰着她,却在心中大骂杨开*混蛋的喻琦怀中。
  那个该死、没血没泪的大混蛋,竟然敢这样狠心的抛弃诗雨,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简直该下十八层地狱,不,该下二十八层地狱,看她以后怎么唾弃他,可恶!
  ***
  最后一堂辅导课表面上一如往常,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台上的班导和坐在台下的杨开阳、喻琦和林诗雨四个人,衍生出数十条在空气中错综复杂的视线。
  班导认真的想专心讲课,无奈每每面对台下学生时,眼角余光总会不由自主的飘向那两名令她头痛了一下午的学生——杨开阳和林诗雨。
  成功的和林诗雨分手的杨开阳心情是复杂的,虽是高兴却免不了产生些恻隐之心,觉得自己把怏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似乎很过份。但在几次与班导、林诗雨和怒目相向的喻琦有过视线的短兵相接后,他决定将视线投向窗外来个眼不见为净。
  喻琦非常生气,她从没想过杨开阳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混蛋。她以狠毒的目光瞪他,诅咒他迟早会得到报应,却在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林诗雨时,心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也许为了诗雨,她应该端起微笑的脸庞,好声好气地劝杨开阳不要太过于意气用事,有话好好说,更何况像诗雨这么好的女孩,他以后就算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现在如果轻易就分手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她这和气的想法通常只能持续一会儿,当她再度将目光投向杨开阳时,之前流转在脑袋瓜里的一切荡然无存,只留下愤怒的诅咒。
  一整堂课,她就一直处在这种天人交替的情绪起伏中。
  至于林诗雨,她泪眼汪汪的双眸根本没有一刻离开过杨开阳,痴痴的、浓浓的,还带着深深的忏悔。
  他说得没错,不管如何她根本不该答应老师与他分手,即使最后东窗事发而逼得她不得不转学,她也不可能会被转到太远的地方,他们还是可以继续交往,可是现在……一旦分手后,再近的距离也比不上两人相交时的距离,她真是个笨蛋。
  后悔莫及了吗?
  不,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一定要设法挽回他,她绝不能就此认命,从此失去他,她一定要做到!
  有了决心,林诗雨立刻写了张纸条请身旁的同学代传给杨开*。她在纸上写着
  阳,有话跟你说,我们今晚老地方见,不见不散。
  等你!
  诗雨
  看他将纸条摊开来看,林诗雨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信心,但当他在下一秒钟毫不留情的将纸条揉成团丢弃到垃圾桶中时,她心痛的当场洒下灼烫的热泪。
  他到底是在气头上呢?还是他们俩真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愿是后者,但不管如何,今晚她一定会到老地方等他,而且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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