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十七章

  方才说话的谢问看了寡言的应多闻一眼,便径自说了。「要是依在下看,倒是有几分声东击西的味道。」
  「说来听听。」
  「二王爷遭袭其实是去年的事了,查到今年才有眉目,这实在是教人不敢相信,而四王爷一开始是押进大理寺的,然皇上却是要都察院撤查这事,说是大理寺里太多皇亲国戚,就怕官官相护,依在下看,皇上明着是要查二王爷遇袭一事,暗地却是要肃清朝中盘根错节的党派,交给都察院,确实是个好作法。」
  「多闻,你认为呢?」秦文略轻敲着桌面问着他过去的麾下副将。
  「属下认为谢大人所言甚是,这回回京,朝中武官变动极大,属下被命为京卫指挥同知,谢大人被提拔为兵部给事中,许远则是兵马卫指挥,革乔溪为神龙卫指挥,韦靖是千机营头官等等,属下想过了,虽说我们的官品不高,但却都是要职,且顶的全是嬣贵妃的外戚。」应多闻嗓音浑厚低沉,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句句切中要点。
  秦文略微眯起眼,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皇上竟把谢问安进兵部,给事中一职虽品位低但掌实权,兵部的众官员也得顾虑几分。半晌,突然问:「宋綦呢?」宋綦出身勋贵,世袭武平侯,几年前前往西北镇守之前,就与他极有交情,是个正直刚硬之人。
  谢问与应多闻对看了一眼,末了是应多闻启口,道:「王爷可记得最后一役?」
  「……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是故意挨那一箭,压根没打算回京。
  「王爷前往西北时看似无碍,实则魂不守舍,若依属下看,王爷是故意不闪开那一箭的。」应多闻嗓音无波地说,神情却极度不满。
  谈瑞秋闻言,不禁抚着胸口,暗骂这个家伙太痴情,竟打算在战场上殉情,真的是个混蛋!
  「应多闻,本王现在问的是宋綦的状况。」秦文略神色阴鸷地道。
  「为救王爷武平侯奋不顾身,身受多处重伤也未能护得王爷周全,王爷腰口上那一剑就是如此来的,也正因为如此,王爷昏迷回京,武平侯也重伤回朝,至今还在养伤,皇上也绝口不提武平侯,没有赏罚。」
  「……这是好事。」秦文略淡声道。「本王麾下的副将全都授了军权,要是皇上也重赏了武平侯,恐怕会累及他卷入麻烦里。」
  宋綦府上三代都是镇守边防的将军,如今皇上欲授自己五军都督一职,要是宋綦这头再承皇恩,军权震主,成了旁人眼中钉事小,就怕往后会是皇上铲除的头号武官。换言之,空上未给恩典,许是尚有看重宋綦之处。
  「王爷也认为皇上这回是将王爷给推到风尖浪头上了?」谢问苦笑道。
  「皇上心知肚明二王爷遇袭与四王爷无关,处置四王爷不过是想卸了四王爷的羽翼,再从中剥丝抽茧查出真正的凶手,而本王……成了枪使了。」
  「正是如此啊,皇上摆明了厚宠王爷,要教人以为有意立王爷为储君,可是……」后头的话,谢问不敢再说,就怕大不敬,转了话题道:「在下认为皇上这回拿四王爷开刀,明着是打四王爷,可暗地却是顾忌六王爷。」
  「怎么说?」
  「王爷认为皇上为何给王爷指了个四品言官嫡女当正妃?」
  「不是钦天监算的?」秦文略哼笑了声。
  谢问笑了笑,不置可否。「这个安排进可攻退可守,实是不简单的一步棋。要是王爷迎正妃未醒,谈庸势必失势,要斩二王爷的第一刀就从谈庸杀起;要是王爷醒了,谈家的恩怙不能忘,自然要大力提携谈家,至于正妃也得要多加礼遇,如此一来,后宅另两位侧妃难道会一点动静皆无?那两位,一位是孟次辅嫡女,一位是镇国公千金,而与孟家有姻亲关系的宽王爷与六王爷亲如兄弟,而镇国公还有一名千金是二王爷侧妃,上个月生了个皇孙,这其中关系,就不需要在下多说了。」
  谈瑞秋在花罩后头听得冷汗不止,不敢相信当今皇上竟是心思如此歹毒,把朝中官员皆视为棋子运用,就连自个儿的儿子都不放过。
  「可本王昨儿个听皇上提起,谈庸遭上司弹劾了。」
  「是呀,弹劾他的是左都御史,如果在下没记错,左都御史和六王爷也走得挺近的,当然,和宽王爷也是素有交情。」
  这话意真是点得再明不过了。谈瑞秋不禁暗暗腹诽孟寄兰,对她动不了,就找长辈整谈家……不过就算那头不使暗招,依皇上的布局,谈家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亏谈老爷还自以为攀上了皇亲国戚,梦想哪日能成为国丈,殊不知自己不过是皇上可弃可用的一枚棋,真是可悲。
  秦文略垂敛长睫,半晌才道:「皇上龙体可好?」
  谢问不禁楞了下,瞧应多闻耸了耸肩,他便道:「皇上日日早朝,该是龙体安康。」
  「是吗?」这可教他想不透了。
  皇上看似极有耐性,步步用计,但如今看来已是收网之际,朝中乱象沉疴已久,肃清是必要,但手段如此强硬,而且企图一网打尽,除了皇上龙体有恙,还能有什么原因?
  大哥幼年淹死在宫中御池,三哥和五哥都死于毒杀,如今皇上欲除去二哥和四哥,甚至连六哥都不放过,皇子中只剩下八弟和从小痴愚的九弟,意味着皇上应该是打算立容妃之子八弟为储君,毕竟容妃娘家在朝中并无势力,为此而肃清朝中乱象,倒也是合理。
  而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就是在这场肃清里被犠牲,要不就是立下功劳,八弟登基后,他以亲王身分辅佐。
  依皇上把他推到风尖浪头上来推论,皇上是要他选择后头的路了。
  而他,该选择哪条路?
  让徐贲将谢问和应多闻送走后,他还思索着这个问题,就连谈瑞秋走到身旁,他都未察觉。
  「王爷在想什么?」
  秦文略回神,见她正在斟茶,随口问:「需要我帮谈家说话吗?」
  谈瑞秋疑惑地睨他一眼,径自喝着茶。「王爷都快要自身难保了,还想保谈家?」
  「你把我想得这么不堪?」
  「不是,是不希望你自找麻烦,况且你要是帮谈家说话,说不定会将谈家害得更惨。」
  时局正乱,有时不动比动还好。
  秦文略掀唇笑得自嘲。「我倒是成了瘟神了,届时是不是人人见我都得闪避?」
  「错了吧,王爷一上朝,记得多带几件裤子,我怕一堆人巴着你的腿,不小心巴破你的裤子,多带几条备换吧。」这世界上最强韧的植物首推墙头草,不管何时何地皆有,野火再炽也烧不尽。
  秦文略后知后觉地低笑出声,接口道:「记得袍子做好了,替我多做几件裤子。」
  谈瑞秋啐了声,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竟还得免费替他缝制裤子,真是自找麻烦。
  月底,秦文略上了早朝,正式接下五军都督一职,然而,皇上只字未提以身护七王爷的宋綦,造成朝中风向难测,流言四起,一面倒的认为是七王爷清醒后,真相乃是宋綦贪生怕死,未护七王爷,才导致七王爷昏迷不醒。
  这些朝中的风风雨雨,只要秦文略那日下朝早,又无政务在身时,大抵都会跟谈瑞秋聊上两句。
  但他初掌军务,政事倒也繁杂得紧,三天两头不回王府也是常有,谈瑞秋乐得轻松,一方面也和谈家连系上,敲定了与谈三互换身分的好时机。
  日期就订在大年初四。为何挑选这天?因为那天是孟寄兰生辰,她跟苏嬷嬷央求设宴。
  孟寄兰的要求谈瑞秋一点都不意外,毕竟秦文略身子已经好了大半,还领了差事在外走动,而孟寄兰也领了封号,成了孟侧妃,当然要顺便庆贺。
  苏嬷嬷提起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允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谈府进不去,但皇上没说谈家女眷不能出门,再者,打她出阁至今也没回门,如今七王爷府设宴,谈家女眷上门是天经地义,绝对挑不出毛病。
  这事就这么定下,谈瑞秋更是大方地任由孟寄兰大肆采办,自个儿落得轻松,只是不知道怎地,苏嬷嬷脸色不太好。
  「嬷嬷怎么了?」谈瑞秋刚用过晚膳,却见苏嬷嬷沉着脸进房。
  「娘娘稍稍管束一下丫鬟吧。」
  「怎么了?」
  苏嬷嬷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了口。「近来府里流言四起,就说娘娘的贴身丫鬟趁着出府时与其他府邸的下人接了线,王府规定下人不得和其他府邸下人接触,就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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